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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敲钟客:雷军王兴李一男的沉浮人生
他们是一个大国在急速转型时代的缩影,有着不同的命运起伏,或意气风发,或悲情,或遗憾。以这个人群为切口,以管窥豹,我们有机会洞悉中国商业文明的来龙去脉
2018年,是不少像雷军、王兴和李一男、王怀南、唐越这样中年连续创业者的敲钟年。
他们大多年少成名,于上世纪末或本世纪初出道,穿越了从PC到移动互联网这几波技术浪潮带来的创业红利期,试过多条赛道,或迷失或得到,但有趣的是,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熬到了今年,徘徊过多少路演、住过多少旅馆,才如愿以偿,在华尔街或香港中环加冕成功。
起源追溯到1792年的纽交所,第一次“敲钟”是在1870年代,那时没有电打钟,为了制造出响彻整栋楼的声响,用的是一面中国锣,如假包换的中国制造。
1903年纽交所搬到华尔街11号的大楼,敲锣也被电打铜钟所代替。两次世界大战帮助纽约在20世纪成为资本中心,所以尽管香港因循守旧敲了一百多年的锣,我们还是常常将其称作“敲钟”。
后来,王兴敲响了港交所的锣,可能是没料到声音会这般响亮震耳,他张开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面大锣,然后正色转向前方的长枪短炮。
美团点评在成立的第8个年头终于挂牌上市。9月20日这一天的港交所人头攒动,这家久负盛名的股票交易所历史可以追溯到1891年,但市值超过300亿美元的上市公司只有不到20家,美团是其中之一。
王兴敲的那面大锣是今年港交所特地新做的,但第一个敲它的人是雷军。
因为小米和美团是港交所头两支采用同股不同权(俗称AB股)的股票,所以享受了一回“特殊待遇”——港交所花了30万从山西定做了这面重200公斤的大锣,直径也比之前的锣大了快一倍。30万巨资,足见港交所“走心”,但场内很多人都心里嘀咕,“港交所会不会被供应商给宰客了”。
与王兴抡圆了膀子,侧身转体的敲锣动作相比,雷军要含蓄优雅的多。他面带微笑,目光正视前方的镜头,两手执槌的位置颇像端枪的仪仗队员——这显然不是一个方便发力的姿势,但拍起照来却要好看得多。
港交所集团行政总裁李小加对雷军说:你敲的声音太小啦。雷布斯打趣:你这是新的锣,我怕给你敲坏了。
美团和小米都在2010年创立,又都选择了在今年赴港上市。岁数相同,但生意模式全然不同。尽管雷军辈分比王兴高出不少,但两人都是试过多条赛道,王兴的明星项目不少:从校内到饭否,再到美团,但真正赚钱的不多,雷军则顺风顺水,在投资人、创业者的身份之间切换自如。
美团和小米生长的八年,也是移动互联网在中国疯狂滋长的八年,这一代的技术浪潮与人口红利,孕育了大量互联网公司,其中一大批在今年上市潮中集中浮出水面,收割期终于来了——截至目前,2018年已经有32家中国互联网企业在境外上市:港交所12家,纽交所11家,纳斯达克9家。
这其中人过中年的连续创业者,为数不少,但在敲钟之前,他们的名字是“连续创业者”,甚至“连续失败者”。这群弄潮儿在商业江湖里的起起伏伏,既是他们个人命运的沉浮,也是历史进程的折射,他们都给中国商业文明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个人印记,这些都让他们成为最值得记录的一个人群。
壹
站在中环大锣前面的雷军,可能会想起2011年的8月16日,小米手机第一次面世,那天雷军的穿着与港交所里的雷军全然不同,他选择用黑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来包装自己,就如四年前乔布斯发布初代iPhone时一样,也因此奠定了他接下来数年的人设——乔布斯的模仿者。多年以来,乔布斯的那场发布会仍为人所津津乐道,当乔布斯将iPhone展示给全世界时,全场掌声经久不息。
雷军同样做到了,甚至还多出了三十秒的尖叫,这一切出现在发布会尾声他宣布售价1999的一瞬间。很多米粉仍然会去B站的视频考古刷屏,称那是改变中国手机历史的一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雷军挂在嘴边最多的一个词从“风口上的猪”变成了“厚道”。的确,雷军对用户和锣都很厚道,但更主要的是,雷军对自己也很厚道。
小米刚上市,副总裁林斌当即宣布:在董事长雷军不知情的情况下,小米董事会一致同意授予雷军15亿美元的股权激励,以表彰雷布斯多年来的呕心沥血,并且这笔激励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雷军本来就持有超过31%的股权和超过50%的投票权,身家超过千亿人民币。现在董事会拿着所有股东的钱,硬往雷军兜里塞了百亿的大红包,可以说画面十分感人。
分两种情况看,第一种,雷军的确不知情,但涉及百亿资金分配的重大事项,实际控制人却不知情的话,这样的公司治理无疑令人堪忧。第二种情况,雷军知情,甚至授意,那么一位持股31%的小股东往自己腰包里塞钱——几乎相当于整个小米两年的利润,那么,这置其他69%的股东的权益于何地。
一直和雷军有着世纪赌约的董明珠,尽管作风强悍,却在2016年打算通过增发股份来收购珠海银隆时,遭遇了临时股东大会的否决,要知道,这都不是给自己腰包里赛钱,只是战略方向的一次调整。董明珠的失利,却换来了格力股东权益的保全,从公司治理层面看,董明珠还是赢了雷军。
互联网圈的从业者人尽皆知,小米的员工待遇不说厚道,可能连行业平均水平都相距甚远。
小米招股书显示,其近年来对研发人员一直通过期权方式激励而非涨薪,金手铐下,数千员工领着远低于行业平均的薪资为“饼”卖命——经资深互联网分析师秋源俊二通过招股书估算,在小米,研发团队平均月薪到手也就一万多元。而在市场上,同等职级的薪资水平大约2-3倍于小米。
这样的情形也能在诸多个案上得到佐证,一位在2013年—2014年这个时间段加入小米的内部人士感叹,如果自己加入的是头条,到现在起码是亿元级别的身家了,但在小米,在类似时间点加入的员工,很多人的期权价值大约仅为数百万元,考虑到目前的股价表现,有的元老级核心骨干的身家已经触底至百万元左右。摊薄加进年薪里,仍然不到市场平均水平。这更像是一场事先预谋的期权陷阱。
基层销售人员则被压榨的更惨,2017年,小米员工赵晔在微博晒出合同,本来3000元的底薪又被调到1800元,算上绩效一个月只有三千不到,不吃不喝刚好可以买一台极致性价比的小米8。
阿里上市,杭城一夜间多出至少数千名千万富翁,过亿身家的也有数百人,整个西溪板块的楼价随之急速攀升,到了西二旗,似乎从来听不到“小米员工炒高西二旗房价”的说法,相反,如果走在五彩城附近,更加常见的场景不是售楼处里人头攒动的小米员工,而是穿梭在不同小米办公楼之间,穿着文化衫牛仔裤、费力踩着摩拜单车、戴着小米工牌的年轻人们。
雷军这样的连续创业老兵,人生中充满着起起伏伏,情有可原。只是没想到,在小米,很多作为非管理层的年轻人们,都能时常产生“如果当时入职XX公司就好了”的感叹,只是对于一名普通职场白领来说,并没有多少人生可以重来。
圣经说“财主进神的国,比骆驼穿过针的眼还难”。
二
相比IPO之后如愿以偿的雷军和众多心情复杂的小米员工,2018年,有一个人心里的滋味可能更加复杂。
10月19日,小牛电动上市,创始人李一男也到了敲钟现场,这位年少成名,被任正非钦定为接班人却几度遭遇放逐的中年男人,此时只能站在旁边远远望着自己亲手创办的企业敲开了华尔街大门,甚至连小牛电动对外散发的诸多新闻稿中也找不到李一男的身影,多少有些落寞。
“华为太子”的故事很多人都有所耳闻。2008年第二次离开华为时,李一男已经38岁了,他辗转百度、金沙江创投等多家企业担任高管,但再无当年“出道”时的高光时刻。
眼看着错过PC和移动互联网两波大浪的李一男决定放手一搏,2015年,在798的大罐里,小牛N1电动车的发布会上,他似是安慰自己一般的说到“只要有足够的任性与执着,即便是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依然有无限的可能。”
只是,那场发布会结束3天之后,李一男就“消失”了。被深圳警方带走的第二天是他的45岁生日。他因内幕交易罪不当获利数百万元,判刑两年半。狱中,李一男又错过了出行市场狂飙突进的三年。他2000年出走华为时的最后一笔分红就有1000万,这笔代价未免令人扼腕。
蹲过监狱的李一男不再符合IPO公司对高管的要求,身为小牛最大股东,李一男只能站在台下,落寞地看着李彦敲钟。IPO后,李一男身价大约十几亿人民币,总归还是比当了这么多年职业经理人强一点。
从财富的层面看,李一男这么多年的苦没有白吃,只是从掌控力来看,李一男从最下游最强势的巨头(华为、百度)的话事人,成了一名最上游的普通制造商,摆脱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转而又成了产业链中极为弱势的供应商身份,赛道也离互联网越来越远,风口越来越小,这份自由,更像是一种贬黜和自我流放。
三
相比来说,在社交领域小有成绩却多次失败,依靠长期亏损终于占据线下生活入口的王兴,经历的遗憾并不比李一男少,原本有多次接近于成为“中国的Facebook”、“中国的推特”的机会,因为天有不测风云,在社交赛道领跑了好几圈,却都倒在了半途,好在,王兴最终做成了美团,在产业地位上,跻身仅次于BAT的互联网第二梯队。
王兴和李一男,两人都天赋极高,但王兴的赛道选择明显比李一男更好,从被誉为“最好生意”的社交到占据线下生活入口的生活电商,乃至入股民营银行,王兴充分利用了中国的人口红利、城市化红利和随之而来的消费金融红利,已经成为连接数千万商户、数亿用户以及金融资源的一个超级枢纽。在创业这件事儿上,“选择可能真的比努力重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在百度上搜索“连续创业者”,页面右侧推荐人物的首位就是王兴。
2003年,王兴放弃了在美国特拉华大学的博士学业,回国拉着他在清华的几个同学准备大干一场。他们先是在清华附近的海丰园租了一套130平方米的房间开始创业,后来因为嫌离学校太远不好推广,于是搬到了华清嘉园。
这个坐落于五道口地铁站旁的小区被称为“民间硅谷”,先后走出了美团、暴风影音、美丽说、快手等互联网公司,房价也从2000年开盘时的4800元一平米涨到了现在的11万。
在华清嘉园,王兴和他的团队先后创办了校内网、饭否网、海内网,这些项目都一时名声鹊起,但最终有的转手套现、有的无疾而终,都没能走到上市敲钟。收购了校内网,并将其改造为人人的陈一舟曾说:“互联网创业失败的概率是90%。”
11月14日,人人网作价2000万美元卖给多牛互动,与陈一舟也再无瓜葛,王兴看着自己创业的第一个项目几经转手,想必也是五味杂陈。王兴在这一天前后发了异常多条“饭否”,不知道其中哪一条是在感慨校内网这个自小就被抱走的“亲儿子”。
尽管如此,创办美团之前的王兴,也已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
王兴的父亲王苗是福建龙岩的水泥大王,王兴从小家境优渥,是当地第一批拥有电脑的人,并且很早就已经开始接触互联网。
李志刚在《九败一胜》一书中写到,王兴的家境允许他不用为了谋生而读书,也允许他失败。王兴的姐姐也是清华毕业,在硅谷做工程师,自己买了别墅和车。王兴也只有在创业早期找父亲要过钱。
虽然创业十多年,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但1979年生人的王兴也还没到40。美团上市,意味着王兴有更加充裕的资金去实现自己改变人们生活的理想,就像他的偶像,在敲钟当天特别提及的乔布斯那样。
四
1989年就从清华大学毕业的王怀南算是王兴的老学长。
2005年,王怀南曾被《中国电子商务》杂志评为“年度悲情人物”。随着他掌舵的母婴行业独角兽宝宝树即将在香港月底上市,这顶不算体面的帽子终于算是摘掉了。
从清华毕业后,王怀南去了美国乔治城大学攻读工商管理,随后在麦肯锡和宝洁就职,履历光鲜。2001年,王怀南的第一个孩子降生,但宝洁所在的辛辛那提烟囱林立,是空气污染重灾区,王怀南为孩子的健康犯了愁。
恰好这时,一位跳槽去了雅虎的老同事联系他,王怀南动了心——雅虎是互联网新贵,西雅图又常年被评为全美最宜居城市,景色优美。当年8月,王怀南就带着老婆孩子在搬到西雅图买了房,入职雅虎任搜索与市场业务部高级总监。
彼时,雅虎是全球最成功的互联网公司,在大洋彼岸的中国,还没有什么能打的选手出现。
在雅虎,习惯每天工作到凌晨一点多,只睡五小时的王怀南遇到了比他还拼命的陆奇,两位精力充沛的中年男人就此结下了深厚友谊——今年陆奇从百度离职后加入YC,召开发布会还是王怀南派自家公关忙前忙后操办的。
表现出色,又有中国背景,王怀南很快受到了雅虎高层的青睐。2005年7月,他被委任一拍网CEO,那是雅虎和新浪共同出资成立的C2C电商。
正怀着第二个孩子的爱人也支持回国,就这样,王怀南把西雅图的房子卖掉,又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离开已有16年的北京城,打算大展拳脚做出一番事业。毕竟故土难离,和上一次拖家带口不同,他没把北京未来的空气质量纳入考虑。
05年夏天,《亮剑》热播,在王怀南发给一拍网全体员工的邮件中,他激动的写到:“我最欣赏《亮剑》的精神。我也希望这就是我们一拍的精神。我们一定会赢的!”
十多天后,王怀南的剑就被没收了。
雅虎宣布将中国区业务打包卖给阿里巴巴,一拍网也打包在里面。这下英雄没了用武之地,王怀南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但比他更受伤的也许还有一个男人,雅虎中国总裁,周鸿祎——马云前脚找周鸿祎讨教完怎么跟老外谈判,后脚就“灵活运用”到周的美国雅虎上司身上。
周鸿祎也“顺利”入选了那一年的悲情人物,而且还排在王怀南前面。那份杂志还评出了2005年的七位影响力人物,春风得意的杰克马赫然榜首。
周鸿祎和马云结下了梁子,王怀南却在和阿里对接的过程中与马云十分投契。
马云有意留他掌管B2B业务,放话“Allen(王怀南)可能是阿里巴巴创业到这个阶段最重要的人才之一。”但考虑再三,王怀南还是婉拒了这份好意,选择去了Google出任亚洲区市场总监。
现在想想如果王怀南当年接了马云递来的offer,卫哲可能就没有登上历史舞台的机会了。不过造化弄人,宝宝树2018年6月获阿里战略投资,王怀南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入了马家军。
来到Google的王怀南,与李开复、周韶宁组成三驾马车,但三人磨合并不顺利,仅仅过了一年王和周就萌生去意。王怀南给Google中文名定为“谷歌”,寓意丰收之歌,算是这一年来仅有的亮色。
多年的职业经理人生涯,让他不想再忍受无法掌握公司命运的无力,离职谷歌之前就已经决心要自己创业。2006年年底,在接受《外滩画报》采访时,王怀南表示要创办一家互联网行业的GE(通用电气)。
身兼宝爸的王怀南决定要在母婴行业施展身手,他挑选的创业伙伴是多年好友邵亦波。
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兵操盘下,宝宝树很快诞生。这家网站挑在2007年国际妇女节这一天正式开放,到今天已经是第11个年头,在今年的互联网上市公司中属于“高龄产妇”。
虽然已经身为母婴赛道独角兽,但最近几年宝宝树持续亏损,数据同时显示,其上半年的月活用户数较去年下半年减去五成,“流血上市”的宝宝树前景并不乐观。
五
王怀南的合伙人邵亦波,在中国互联网的时间线上其实出现得更早。
马云说:“如果不是他太爱老婆而选择离开,中国的电子商务绝对是邵亦波个人的江湖。”
邵亦波有着神一般的个人履历,是公认的天才少年。初高中斩获多个奥数比赛一等奖,17岁全额奖学金跳级考入哈佛,1995年以哈佛应届生“最高荣誉”毕业。22岁加入顶级咨询公司波士顿,并被评为公司的年度最优秀雇员。
1999年,邵亦波结束了在哈佛的MBA进修,决定回国创业,据说IDG元老章苏阳不到30分钟就决定投资。
在被称为“中国互联网元年”的1999,马云和梁建章还在给小伙伴们加油打气,邵亦波已经手握上千万美刀,并带领易趣在随后几年斩下了中国C2C电商市场的八成份额。
但邵亦波没等到易趣敲钟的那一天,他就把公司卖了。2003年6月12日全球最大的C2C电商eBay宣布以1.5亿美元收购易趣66.6%的股份,加上此前注资3000万收购的那33.3%,eBay完成了对易趣的全资控股。邵亦波套现离场。
这是多年以来的一桩悬案,但可以确定的是,马云又捡到了大便宜。没见服过谁的马云曾表示如果邵亦波没有卖掉易趣,自己肯定不会创立淘宝。他说:“你见过有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吗?”
杰克马可能忘记了易趣被卖一年前淘宝就成立了,但抬高对手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个道理马云当然明白。后来,操盘易趣的美国人果然看不懂淘宝的免费逻辑,被淘宝后发先至,美国巨头水土不服的故事又多了一个研究样本。
多年后,邵亦波才透露了变卖公司的缘由——2003年,邵亦波爱人鲍佳欣的父亲在上海染疾去世,悲痛欲绝的鲍佳欣决定去美国静养。夹在事业和家庭之间的邵亦波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最后决定追随自己的内心感受,卖掉易趣随妻子去了美国。
虽然后来又参与创立宝宝树、经纬中国、猎聘,但邵亦波一直给自己的定位都是“陪练”角色,从而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家人。王怀南曾问邵亦波拥有几亿美元是什么感受,邵回答他:“钱这个东西可以买来一点点自由,但买不来幸福。”
冷暖自知,一位天才就此走到了中国互联网的聚光灯外,把万亿电商舞台让了出来——03年不期而至的非典,让杭州的阿里巴巴更有凝聚力,也让在北京中关村练摊的“京东多媒体”嗅到了线上的广阔商机。
今年,阿里双十一交易额超过2135亿,马云凭借2700亿身家再次登上中国首富,拼多多的黄峥也以950亿位列第13名。
即将上市的宝宝树,或许钟声依旧美妙,但未免会掺杂些时移世易的个中滋味。
六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求而不得,也有人欲拒还迎。比如加起来敲了5次钟的唐越和李斌。
这些老兵的故事中,许多人都有过美国留学的背景,在前沿科技燎原的美国西海岸,人们的思想总是可以最直接的被催化。其他的人,即便没有海归经历,也无一例外都是名校出身——互联网的语境下,“英雄不问出处”恐怕并不成立,我们几乎看不到屌丝创业的可能。
唐越和李斌也是如此。
唐越是1971年生人,今年47岁。美国名校商学院的出身和美林证券的工作经历让唐越对资本市场很早就有了深刻的认识。
1999年5月,唐越在美国以100万美元的启动资金,创办了艺龙公司。随后回到北京开通网站eLong.com,提供本地生活资讯服务。
2000年公司资金吃紧,但恰好那时正是互联网泡沫吹得最大的时候,3月,唐越以68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美国上市公司Mail.com,一年不到就成了亿万富翁。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4月开始纳斯达克股价崩盘,艺龙的新东家也没能幸免于难,需要兜售资产套现。于是2001年5月,唐越又拉来300万美元把艺龙重新买了回来,一通神级操作完成了中国股民梦寐以求的高抛低吸。
但唐越没有做接盘侠。很快艺龙转型在线旅游网站,引入外部融资,2004年10月成功上市纳斯达克。唐越功成身退,转型做了投资人。
今年9月19日,美团上市的前一天,唐越2014年出山创立的小赢科技在纽交所上市,比当年艺龙上市时间还要短,做的是金融科技的生意,唐越的财技显露无疑。更有意思的是,唐越当年掌舵的艺龙在去年与同程合并,预计也将在本月下旬赴港上市。
蔚来汽车在纽交所上市刚好比小赢早了一周,44岁的北大高材生李斌完成了“敲钟帽子戏法”——继易车和易鑫之后,这是李斌第三次敲钟了,尽管在物理意义上,他把挥舞棒槌的机会留给了车主代表。
虽然前两次创业顺利敲钟,但易车和易鑫都只能算是小成——易车市值13亿美元,易鑫集团市值125亿港币,加起来都还不到现在蔚来市值的一半。
但即便是立志要走完特斯拉征程的蔚来,也至今没有拿出足够有说服力的销售数据,前段时间爆出“板车拉着充电车为车主护航”的吊诡新闻,也让蔚来的未来愈加模糊。
雪球上有人发出蔚来的车标,问这是什么品牌。被点赞的最高的一楼言简意赅:江淮。
大家都看不懂,一家寻遍街道不见踪影、造车还靠代工的汽车品牌,怎么就敲锣打鼓的上市了,市值竟然还超过了不少闷头犁地的国产车企。
七
很多人将敲钟上市视作登上人生巅峰,事实也的确如此,A股至今仍然对公司上市有着严苛的利润和增长要求,能够上市本身就说明了公司经营状况良好,运作成熟。
但对于在互联网圈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们来说,敲钟依然重要,其仪式感或许正在迅速消解——许多公司经过多轮融资,早已被资本裹挟,敲不敲钟,什么时候敲钟,自己说了不一定算。
这一波敲钟热潮,和之前几轮敲钟潮不同的是,无论是雷军、王兴还是李一男、唐越,与其说他们踩中的是移动互联网的风口,不如说,他们踩中了中国经济转型,消费时代到来,乃至人口迁移和社会阶层调整带来的红利期。中美互联网的底层商业逻辑有着根本的不同。
比如,小牛电动踩中的是中国制造升级的风口,原来的产业链并没有生产出真正有美感的电瓶车,而唐越踩中的是消费金融的风口,互联网只是表皮,更深层次的是金融资源的平民化进程。对王兴来说,更是如此,通过连接两个阶层,让蓝领劳动人民风餐露宿地跑腿去服务中产,让蓝领、白领和平台本身得以在人力资源的价差之间套利(此处套利是中性词汇,无褒贬)。
雷军更是如此,依靠低端机打天下,也是从硬件角度在把迁移人口和蓝领人群连接到外面的世界里,连接到丰富的互联网生活当中。尽管雷军对员工并不厚道,但如果考虑到推动互联网资源的下沉,雷军是首屈一指的功臣。
尽管造化弄人,这一代敲钟客,有着不同的命运起伏,如果他们的人生被浓缩成一个词,有的人是悲情,有的人是落寞,有的人是遗憾,也有的人是老来得子、意气风发。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一个大国在急速转型时代的缩影,以这个人群为切口,以管窥豹,有机会洞悉中国商业文明的来龙去脉。
如今,曾经火热的市场环境降了温,上市是后期资方的退出手段,也是公司融资的最后途径。今年上市的另一位老兵,品钛CEO魏伟说的很实在:“上市不是欢庆的锣鼓,而是起跑的发令枪。”我们文中所提到的公司,大多都已跌破发行价格。美团和小米更是吞下了总计400亿美元的巨额浮亏。
对这些野心勃勃却又命途多舛的老兵们来说,上市只是一个更长征途的开始。就像王兴所讲的那样,“只有死人才能看到战争的结束”。
为三位中年人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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